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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会走向资本主义的道路吗》一九八三年译后记


一九八零年末,英国的经济事务学社(Institute of Economic Affairs)邀请我用大约五百字对本文题目发表意见,据说是因为唐宁街十号对这问题感兴趣。我当时推却了邀请。但其后许多朋友不约而同地向我提出类似的问题,而英国的邀请人亦坚持我推却的理由不足,就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试写。

动笔之初,我对中国的去向毫无认识。先入为主的意见没有科学价值,而推断又必须要有理论根据。因此,我在八一年初的思索探讨,只集中于经济体制转变的原理。这个原理果真不易,难怪十几年来这么多经济学者在这方面碰壁。我朝夕思索三个多月,反复推断,但是片段的分析总是连不上。幸而在五月的一个晚上,我无意中将交易费用一分为二,一个较为完整贯通的理论总算显现出来了。

要写论文,就先要有话可说,这是已故的夏理"庄逊(H"arry G"Johnson )十多年前,要我记着的。既然有话可说,我就决定借题发挥,将不同经济制度的不同运作向中国同胞们解释。所以原定五百字的短文,竟写出二万多字。心想经济事务学社收到了长达七十多页的初稿,必定大吃一惊;没想到两星期后,收到刚退休正在渡假的老编来电,说他们打算立刻发表,不用修改。

这个反应反而难为了我。我曾在稿件的附信上言明,由于文章坦白,恐会开罪中国人,所以可能决定不发表。但编辑在电报后的补信,却已定明出版日期。我好不容易将这日期延长数月,修改了两次才付印。

除了编辑的不断鼓励外,我决定发表的原因有二。一、高斯在看完初稿后,多次和我研讨,大致上全部同意我文内引用高斯定律所演变出来的理论。高斯对经济制度运作理解的深入,前无古人,且对中国的经济前途常深表关怀。他既然对这篇论文有偏爱,我又怎能令他失望呢?第二个原因,就是我一向喜欢将初稿寄给朋友们批评。但没想到这次投石问路,几间大学竟将此稿列入课程读物,而一家石油公司甚至复印一批,分发给职员。既已成为公众读物,我又怎能不发表呢?

论文的定名非我所愿。我一向反对用“资本主义”或任何带有“主义”在内的名词,原因是我对各种“主义”的现有定义,一向不满。经济制度是产权结构的问题,与空泛不着边际的各种“主义”无关。何况“资本主义”一词在中国是入了黑名单,我们又何必再提及?就连资本一词也应免了。所以在论文出版前数星期,我尝试改题目。编辑的回电却坚持他选的原名富吸引力。经过几次来回电报,我赢得的就只是在“资本主义”一词上加引号。这引号的一个重要用途,就是表示在引号内的字眼另有别意。

这论著先由侯运辉翻译,再由岑逸飞、杨怀康、舒巷城修改,谨此致谢。


(按:这次2002年再版,不拘小节,我把“资本主义”的括号删去了。译文由我自己再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