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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说明——读卡尔维诺《寒冬夜行人》(作者:雪呆子)


转自“天涯虚拟社区”

  
  再过一百米,就可以到游泳池了。这是一个中间点,跑到这里,等于攻克了一半的路程。
  习惯了夜暮下慢跑。只要溶进夜里,跑动起来,心里就渐渐安稳起来。《寒冬夜行人》里被电话铃声追逐的“我”,每天上课之前,也进行一个小时的慢跑。“跑步比起其他运动项目,有这样一个优点,每个人只顾跑自己的,无需向别人说明什么。”对极了,无需说明,也无需等候。纯粹个人的运动,不需要合作。
  数着参照物一个一个地跑,尽可能放慢速度,用力甩开手臂,高高抬起脚后跟,轻轻落地,不断调整呼吸,吸气、吐气,不让寒气过度入侵肺部……
  高高的白炽灯把游泳池照得亮如白昼,栅栏里的水蓝蓝的,隐约听得水声哗啦哗啦。游冬泳的人,需要毅力。栅栏外,棕榈树摇着叶影,冷得发抖。这时候,我身体开始发热,呼吸重了起来,腿有了灌铅之感,似乎听到另一个咚咚的跑步声。
  “我”一个人跑,耳畔总听到电话铃声。是幻觉,还是现实?卡尔维诺一点都没作交待。总之,“我”后来绕着不断响着铃声的房子跑了三圈,铃声还在继续作响,像在等待他的接听。最后,他忍无可忍地拿起话筒想告诉对方主人不在时,却传来这样的声音:“注意听着,玛乔里在这里,被捆着,逃不了。你来把她接走,很好;否则,地下室里有一桶煤油和一个定时器,半个小时之后这房子会变成一片火海。”电话挂上了……
  《寒冬夜行人》里交织着太多这样悬念十足的故事。刚看到紧急关头,乐曲断了,指挥棒不再挥起,乐队甚至连谢幕都没有,悄然隐退。书很薄,却被一个又一个的线头扯得极其乱,名字一个接一个,“我”、“你”、“他”、男读者、女读者……永远在纸页间跳跃,此“我”非彼“我”,你一定要记成是这个“我”,就错了,因为,此刻,已是那一个“我”。你得拼命记住,不记住不行,那些被咬了一口的热包子还没来得及吃到馅呢。
  1985年,代表意大利的卡尔维诺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飘泊一生的帆船正要驶入港湾,命运却跟这位用小说玩尽玩笑的作家开了一个真正的“玩笑”——脑溢血突发死亡。卡尔维诺留给读者的,除了20多部著作,还有他独有的幻想力、创造力。“我真想写一部小说,它只是一个开头,或者说,它在故事展开的全过程中一直保持着开头时的那种魅力。”《寒冬夜行人》里的一句话,却也是卡尔维诺的梦想和目标。他做到了。
  越过游泳池,再往前,是两幢新盖的高楼,都是28层的微利房,深圳的又一特色产品,专门分配给供职于企业又享受不了福利房的人员。一个女人在阴暗里打着手机,眼睛盯着楼上某一扇窗户。“我知道你在,你骗不了我……”远远的,我还能听见她那颤抖又坚决的声音。
  迎面来的,是一对饭后散步的夫妇,妻子腆着肚子,丈夫小心搀扶着。为了共同的希望,那分等待,是甜蜜的。小说里男读者和女读者最后结为秦晋之好,之后,也期待着爱情的结晶?“我们的时代是一统文化的时代,文化模式非常确切。我们必须遵循度过一生的思维模式,按照这些模式赋予人生中的各种事件以意义……”
  《寒冬夜行人》里的故事,跨洋渡海,越过时空,在这个安静的住宅小区,真可以俯拾皆是。只要是生活,大同小异而已。用小说里一位身穿监狱看守服的醉醺醺的老人的话说:“生活是什么?就是串味儿。”各式各样的味儿,酸甜苦辣,百感交集,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