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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维诺的小说(作者:陈村)


卡尔维诺的书是写给智力过剩的读者看的。他的小说可当得起“诡异”二字。一个故事到他笔下,总有一番折腾。他像害怕孤独、恐惧、平庸一样地逃离所谓客观的描写。当然,他首先是个素描功夫很扎实的作者,以后才弄出花招。这有点像毕加索。卡尔维诺用的是文字,他的小说常用上寓言的、童话的、科幻的笔法。情节的走向常常出人意料。在《寒冬夜行人》一书中,一个好好的爱情故事,被他从完全不着边际的地方写起,顺便把自己也写入作品(这点,中国的小说家马原和他有相同的癖好),七弯八绕地转入正题。其间有十个相互没有关联的爱情故事的开头,写写又放下了。等读者以为找到了正题,故事也就结束了。

但是,可以放心的是,卡尔维诺不为制谜而做得蹊跷。他可能有点贪玩,但没恶作剧的心思。你跟着他尽可放心,虽然不知要到哪里,但他总会为你找出好看的东西。他的故事有的是悬念,读来叫人多思。比起一板一眼的现实主义方法,这样的写作和阅读更有趣味——当然,读者先要有点闲心,有点猜谜的劲头。另外一本《命运交叉的城堡》中有三部小说,另两篇是《看不见的城市》和《宇宙奇趣》。东方和西方、远古和今天、现实和幻想在这里没有了边界。我们可以把卡尔维诺的小说看成是实验性的,因为他总是坚持着小说的基本的要素,写故事,写人。我们通过书页看他玩得痴迷,有时还疯疯癫癫的。他有好兴致。他喜欢朝远处看望,所以读他的小说真是一点也不气闷。

我作为一个也写小说的人,在这个意大利人面前有点兴奋,也有点沮丧。他让我们开了眼界。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玩得实在精彩。可是,他把什么都玩了一遍,我们还有什么可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