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盖茨，微软公司的创始人，软件版权制度的受益者，世界头号富翁。
理查德·斯托曼，自由软件基金会的创始人，自由软件运动的领袖。
他们两个人，一个疾呼保护版权，打击盗版；另一个提倡自由复制，源码共享。他们是软件世界的两极，针锋相对，一个代表金钱，另一个代表自由。
但是，他们的人生又是如此相似。两人都是程序员，年龄相仿，都在大城市出生和长大，都进了哈佛大学。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们选择了不同的信念，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历史上，计算机工业先有硬件，再有软件。最早的软件都是硬件厂商编写，跟随硬件一起发售的。通常，这些软件本身都是免费的，代码可以被共享。但是，上个世纪70年代，随着硬件平台的成熟，对软件的需求越来越大，软件工业开始独立出来了。种种保护软件、对其收费的措施也开始出现了。
1976年，比尔·盖茨21岁，两年前刚刚从哈佛大学退学开始创业。他为"MITS Altair"小型计算机，开发一种可以运行在其上的BASIC语言解释器。他靠出售这种解释器获取收入，但是很快发现，计算机爱好者们正在免费共享他的作品。于是，他发表了"致计算机爱好者的公开信"，谴责这种做法：
"大多数地计算机爱好者心里一定清楚，你们当中地许多人都盗窃别人的软件。硬件是一定要付钱的，而软件却成了要共享的东西。有谁会在乎编写软件的人是不是得到了应有的报酬呢？"
他说，这种盗版行为的后果只会阻碍大家"去编写好的软件"。
"有谁肯去做一无所获的技术工作？又有哪一位计算机爱好者愿意投入三年的工作量用于编程、纠错、撰写产品文档，最后却免费发布其产品？"
此后，他提倡的软件版权制度获得胜利。微软公司成了巨无霸，他本人成了亿万富翁。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认同这种模式。程序员不再能自由获取代码，让很多人感到非常无奈。更有人认为这是一种阻碍社会进步、禁锢思想、抑制创造的犯罪，从而立志要反抗它。理查德·斯托曼就是这样的人。
他1953年出生于纽约，比盖茨大了2岁。1970年进入哈佛大学，1974年以优异成绩毕业于物理学专业。（1974年也是盖茨从哈佛大学退学的那一年。）
大学期间，斯托曼为麻省理工学院的人工智能（AI）实验室工作，当程序员。毕业以后，就继续留在那里。但是，有一家软件公司买走了他们使用的软件的版权，挖走了计算中心的程序员，最后只剩下了斯托曼和另一个人无事可干。
从这件事以后，斯托曼就决心发起自由软件运动，提供开放源码的软件，让所有人自由使用。把使用软件的自由还给程序员。
最初，他几乎是一个人与整个业界对抗。他既无钱也无权，唯一有的就是理想。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它需要极度的投入和牺牲，但这可能也正是它的魅力所在。"我没有把握完成这项工作，"他回忆道，"但是对我来说，知道是否能完成这项工作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我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先写了最初的几个软件，免费提供他人使用。1984年1月，自由软件基金会成立了。说是基金会，实际上根本没钱。斯托曼本人睡在计算中心的办公室里，当时他根本没有把握自己能获得收入。"关键在于"，他说，"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干这件事了，那时候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
1985年，自由软件基金会发布了"自由软件通用许可证"GPL。这个许可证开头第一句这样写道："大多数软件的许可证，设计用来剥夺你分发和修改它们的自由。GPL许可证与此恰恰相反，它就是为了保护你分发和修改自由软件的自由，确保这些软件对所有用户都是自由的。"GPL许可证允许你做所有的事情，除了限制别人的自由。任何采用它的软件就是自由软件。
自由软件这个概念提出以后，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震动。越来越多的程序员加入。以Linux为代表的一个完整的操作系统已经形成，在性能上完全可以替代、甚至超过了微软的Windows系统。这证明志愿者出于兴趣和理想的无偿劳动，也完全可以做出最复杂的、质量第一流的工作。
盖茨不是说了吗，"有谁肯去做一无所获的技术工作？又有哪一位计算机爱好者愿意投入三年的工作量用于编程、纠错、撰写产品文档，最后却免费发布其产品？"现在，他应该知道他错了，这样的人是存在了。自由软件运动至少证明了一点，在和金钱的较量中，热爱自由的人们不一定会输。
现在，虽然自由软件基金会已经发展壮大了。但是，斯托曼依然过着简朴的生活。他没有自己的汽车，住在租来的房子里，也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因为他觉得那样会变成挣钱的奴隶。他说，自由软件运动的目的就是使得人们可以在不接受其他什么人统治的前提下，使用计算机，"如果我一直在开发专有版权的软件，我就是在把自己的人生用来建造囚禁他人的监狱。"
只要金钱的因素还存在一天，自由软件和专有软件的对峙就将存在下去。但是，我深信，在不久的将来自由软件就会出现在每一台电脑上。正如英国IT作家Glyn Moody所说："自由软件不仅仅是关于软件代码的，它们也与自由、分享有关，与社会有关。它们与创造有关，与美有关。这些代码深处寄托着我们最美好的心愿以及对最丑恶的东西的反抗，它将和人们的恒心共久长。"
[附注] 本文是Glyn Moody的《Rebel Code: Inside Linux and the Open Source Revolution》一书的读后感。此书有中文版，名为《天才莱纳斯：Linux传奇》（机械工业出版社）。本文中的引语都直接引自该书。
阮一峰 / 2005-03-31
fifi 说：
真的感谢阮一峰哈哈，不知道你的年龄，所以不知道是怎么称呼，所以直呼其名，是从Italo Calvino，知道你这个强人的，哈哈，想不到，一下子让自己的知识面扩展了这么多，哈哈，真的很黑皮呢！赞成资源共享，软件自由！
2006年10月12日 10:36 | # | 引用
Everpany 说：
非常钦佩Mr。Stallman。他是一个真正自由人。可惜的是今天除了有人钦佩赞赏他，又有几个人真的能象他一样呢，还有谁不是金钱的奴隶呢。我很赞同软件专利是囚禁他人的监狱的观点。可是绝大多数人都似乎被人卖了，还在为人数钞票。
谢谢这篇文章的作者给了我很大的启示。
2007年1月 1日 22:57 | # | 引用
石遐龄 说：
一峰先生:你的知识面真广,语言和文字都很好,看了还想看.
2007年7月10日 11:56 | # | 引用
e.T 说：
我们语文老师说要写一篇人物报道, 我想要写 RMS...
所以参考一下你的文章
(引用的内容我会注明出处啦~~~o(∩_∩)o)
2007年10月 7日 10:06 | # | 引用
赤那思 说：
限制自由尚可原谅，思想的自由在人脑里，想留住还是可以留住的，你看看世界上那么多的药厂、医疗器械厂家干的事，那叫捏着别人的生命来谋取暴利，等于拦路抢劫，跟本次两会有代表提出医疗市场拉动内需、消费一样，极其可耻！！！！
2009年3月23日 00:46 | # | 引用
划过 说：
在昂贵收费和0收费之间难道不可以找到平衡点吗?
2009年4月18日 11:42 | # | 引用
Denmark 说：
我的朋友瑞丝曼业余写小说,写得很好,比一些'作家'强多了.她把作品放在网上,大家可以随意下载阅读.现在网上有很多她的粉丝.
她不齿那些在起点之类网站写作,对小说收费的作者,或是把书出版,收取版税的作者.她认为,小说--更进一步的,一切好的书--就应该自由地供人阅读.好书使人进步.写了书却不让人自由地阅读传播,而试图从中获利,是为一己私利阻碍人类的进步.
版税不是从历史一开始就有的.而瑞丝曼则是反驳"谁愿意付出时间精力和热情写一本书却没有人为此付费?"的一个活生生地例子.
所以,让我们一起来谴责那些不让书籍自由传播的人吧.我相信,在和金钱的较量中,热爱文学和科学的人们不一定会输.
2009年4月18日 21:22 | # | 引用
zgjie 说：
“有谁肯去做一无所获的技术工作？又有哪一位计算机爱好者愿意投入三年的工作量用于编程、纠错、撰写产品文档，最后却免费发布其产品？”现在，他应该知道他错了，这样的人是存在了。自由软件运动至少证明了一点，在和金钱的较量中，热爱自由的人们不一定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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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赚钱他怎么吃饭住？岂不是要饿死？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或以别的方式赚钱吧。不然怎么支持活三年在开发？
2009年4月19日 15:19 | # | 引用
Tairan 说：
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但是，自由软件并不仅仅是免费软件！ 自由软件照样可以卖钱，但是使用者有权看到源码！
2009年4月19日 18:40 | # | 引用
haryewkun 说：
比尔盖兹的话，严格上说起来没错……理查德·斯托曼是靠演讲养活自己，他的演讲有一半是有收入的。
Linus Torvalds 以前是在全美达公司做芯片的code morph技术研发，现在则是受聘于Open Source Development Labs
所以他们基本上也是有工作、有收入的，而不是把全部时间都在做开源软件然后免费给大众使用。
他们只是把工作以外的全部时间贡献给社区而已。
当然，早早就成为千万富翁的那些人另当别论。
2009年7月20日 05:42 | # | 引用
murmur 说：
醍醐灌顶。
2009年11月23日 13:55 | # | 引用
听人劝吃饱饭 说：
哎，现在物价飞涨，房价狂飙，医疗教育压死人不偿命，大学生毕业即失业。发财的都是贪官和奸商，权力和金钱的媾和。如此浮躁的中国，自由软件？软件社会（共产）主义者？ 或许其他的都烂了，你们也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吧！
2010年4月13日 15:28 | # | 引用
Helloworld 说：
LS各位, RMS的自由指的是言论自由, 而非免费.
自由软件也是要赚钱的, 但是赚钱的方式不同.
2010年8月 8日 01:35 | # | 引用
uu 说：
多讽刺，看看你文章后的google广告，不要随便占领道德高点，最后只成了笑柄就逗了。
2011年2月12日 15:08 | # | 引用
七郎射夕 说：
至少告诉你了那是广告，并且，没有到处都是。
2011年3月23日 10:38 | # | 引用
Xi 说：
道德与自由是两件事情。斯托曼有推广自由软件的自由，盖茨也有用软件赚钱的自由。无所谓谁对谁错。同样的，那位愿意读者随意传播自己作品的作家值得敬佩，但是赚取版税的作家也并不无耻。
2012年1月20日 10:12 | # | 引用
Ivan 说：
有些事一旦开始做了，就停不下来了
2012年11月12日 09:21 | # | 引用
yf611x 说：
越来越觉得盖茨伟大
2013年11月 9日 18:25 | # | 引用
luobotang 说：
“斯托曼依然过着简朴的生活。他没有自己的汽车，住在租来的房子里，也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因为他觉得那样会变成挣钱的奴隶”
很可贵，很难。
2014年5月29日 16:07 | # | 引用
ivan 说：
求这本书 天才莱纳斯：Linux传奇
2014年6月 2日 15:34 | # | 引用
jason 说：
理查德·斯托曼，看上面的照片，长得就很自由，有点原始味道！哈哈
2015年1月 7日 14:50 | # | 引用
隔壁家小白 说：
来自小白的愚问，望大佬们不要怼我
~>_
高中时喜欢比尔盖茨，大学时介于两者之间，工作后喜欢斯托曼，后来特别不愿意用闭源的东西，系统用Linux，处理图像用GIMP等。
就在几天前，我突然思考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开源？
都是处于无私吗？
软件也属于劳动成果，不本应获得回报吗？
全部闭源不好吗？
这几天我在网上看些关于GNU、李纳斯、斯托曼的资料，发现有些事情并不是跟我想象中的一致，完美童话破灭。比如李纳斯不喜欢emacs、java、微内核等，他好像还歧视女性，经常骂人。斯托曼似乎也有自己的政治立场，以及他职责微软、Facebook、Google等公司。
我找不到观点完全一致的精神领袖，有点小难过。为什么要因为语言、工具、立场、信仰不同而互怼互撕呢？这不也是一种不尊重别人的表现吗？尽管我也有自己喜欢的语言，但是否排斥其他语言是否是一个道德问题呢？
我喜欢尽可能中立的态度，尽管对另一方面无感。不喜欢性别种族歧视。喜欢技术更纯粹些，不涉及如政治、信仰等太多东西。
我也问过自己到底只是喜欢免费软件还是自由软件，随着对GNU的了解，发现自己似乎不配喜欢自由软件。内心很纠结，如果说计算机中追求free software，那么就和我人生的价值观（小生家境贫寒，希望通过计算机技术挣钱改变自己的命运~>_
看到这篇文章后，我觉得比尔盖茨说的也很对呀，软件跟音乐差不多，虽然摸不着实体，也应该有版权呀，保护开发者/创造者的利益，要不然盗版横行，作者得不到回报，谁还愿意去用心做作品呢？
文中说“只要金钱的因素还存在一天，自由软件和专有软件的对峙就将存在下去”，可是有的人需要钱呐::>_
纠结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太物质、自私，而且喜欢自由软件也多是希望它能为自己带来价值（其实就是利用它而已，有负罪感，所以我觉得自己不配）
求大佬们指点迷津(｡í _ ì｡)
2019年6月 3日 14:52 | # | 引用
NoName 说：
有多少流氓应用占据着我们的设备，谁知道这些软件在电脑或手机里干了什么。
2020年5月10日 20:01 | # | 引用
彭睿扬 说：
个人写软件必须开源，不肯收费。开始应该是因为我写的太烂了不敢收费，然后就养成习惯了，每次都习惯性用gpl……
2021年2月14日 11:54 | # | 引用
杨浩辰 说：
两个人其实都没错，只是想法不同，二律背反了
2021年6月13日 15:19 | # | 引用
虎 说：
@隔壁家小白：
那中国就不配发展起来！到处都是版权限制！大公司垄断一切，很好，我们就喜欢讨论版权。来，卖身给我们吧，不买？我们做个一样的压死你。或许版权在开始是为了保护个人，后面已经沦为大集团的护城河。
2021年7月14日 08:46 | # | 引用
虎 说：
@隔壁家小白：
那中国就不配发展起来！到处都是版权限制！大公司垄断一切，很好，我们就喜欢讨论版权。来，卖身给我们吧，不买？我们做个一样的压死你。或许版权在开始是为了保护个人，后面已经沦为大集团的护城河。
2021年7月16日 08:33 | # | 引用
WZT 说：
对于一些经济能力有限的人来说,金钱可以推动人们去创作一些优秀的作品.相反,历史上也不乏单凭热爱和初心去做事的人.对他们来说,物质上的奖励可能不是最重要的,或许更想让自己的作品流芳百世吧.
2021年8月29日 21:25 | # | 引用
看客 说：
@隔壁家小白：
不知道你是否看得到，我简单说一下，自由软件的自由free一词的含义不是免费而是自由，自由软件也是会收费的，但用户不仅能够看到自由软件的源代码还能创建分支，修改，提供给他人。
2022年5月13日 09:46 | # | 引用
盲人瞎马 说：
几乎所有优秀的开源软件都有那种独特的气息，从界面到使用到功能都有，是那种大公司的软件所没有的。
在上高中抽空看计算机报，我记得上面有说未来是开源的，互联网的精神是共享。但是现在越来越封闭了，这可不太妙
感谢所有开源社区作者的贡献
2022年5月15日 18:06 | # | 引用
火萤 说：
人性决定了历史发展的方向，技术给了历史发展的动力。
2022年5月16日 11:58 | # | 引用
Lucky Feng 说：
这一篇来自近20年前的文章，当时我应该还在上小学哈哈，一峰老师真的很棒
2022年7月 1日 17:09 | # | 引用